— 露浓 —

【伪原创】夜深宫殿门不锁,白露满山山叶堕

《兴顥英雄传》番外?或者后面的片段?仍然是伪原创,圈内人懂哈哈哈哈。

感谢  @灯花儿不见 的梗!!来自于她超级美超级有想象力的曲解诗词。请看这个 譬喻失真二十题。原梗如下:

8 丞相再次深夜入宫,这回是辞官修道。皇帝知道他已经彻底放下旧情,惶恐不已,从新宠的怀里起身,推过一斛珍珠希望挽留。那人袍袖拂去,一声珍重便走。入夜丞相在深山独行,树顶还是珍珠闪烁,落下就变成了草上白露。(夜深宫殿门不锁,白露满山山叶堕 )

我写的感情色彩已经完全不一样了,像我这种不HE不成活星人一定会把惆怅扭成希望的哈哈哈哈(别理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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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旭在金曲沙漠的边缘追上了北乡羽。

他站在一座小山丘脚下,面对南方,位置算不上醒目却也没有刻意隐蔽;显然,他在等待云旭到来。彼时已是深夜,穿过云层的微弱月光落在他的身上——落在他一身来自异乡的胡服装束上,更让他显得陌生而遥远。云旭翻身下马,一步一步往北乡羽身前走去,但不知为何步伐越来越慢,但还剩下十数尺距离的时候竟再无法向前。

“相父,”云旭开口便是自己都无法约束的悲鸣,“你一定要走?”

“是的,”北乡羽只应了两个字,之后便是沉默,静静等待云旭开口。

云旭呼了一口气,愤然道,“相父到底是为了什么?只因为你是贡国神鹰大将之子,就欠了贡国什么不成?神鹰大将在威名最盛时消声灭迹,至今几近四十年,发生了些什么谁都能猜到!就这样你还要回归贡国?孤说过,根本不在意相父什么身份什么来历!只要你留下,你永远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。”年轻的顥王顿了片刻,却是软了声音,又添道,“相父,别走,孤离不开你。京畿初定,南方未平,还有多少征战;就算将来九州一统,也仍然需要相父辅佐孤开启盛世。”

云旭这一席话说得如此激烈,北乡羽却仍然不为所动,只是不置可否地弯了弯嘴角。

“我与贡国绝不是你猜测的那般,”他说,“不过我现在要走是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任务,远比一邦一国更重,无论是贡国还是你的大昭。”

“相父这么坚定地要走,为什么又在这里等着孤?难道你心中就没有一丁点的舍不得?”

“我不是在等你,大王,”北乡羽的声音仍然无比平和,“我的猎物遁入了沙漠中,夜间哪怕是我也无法准确地追踪他的痕迹;我在等待日出。既然左右要等,再见你一面倒也无妨。”

“那么相父是还有话要对孤说?”

听云旭这么问北乡羽却沉默了许久。他的笃定平淡终于现出了裂缝,银灰色双眸中流露出一丝悲伤。许久他低声说道,“是的,还有几句话。这八年在我而言实在是意料之外,甚至会有人质疑我做了一切不该做的事情;对大王而言或许亦是如此。将来我们或许还有再会的那一日,重逢或许注定无法和平,但我仍希望你不用后悔也不用质疑——不,倒也不用强求,只希望大王不会怀疑我的真心,这便够了。你敬我为师,我也一直把你当做珍爱的后辈好友,请相信我,这分心情绝无伪装。”

云旭闻言一愣,反应过来顿时不由自主地咬紧了牙关。他目光炯炯地瞪着面前如师如父的股肱栋梁,一字一顿地问道,“相父的意思是将来定要与我为敌?”

北乡羽叹了一口气,“我从来没有与你,与大昭为敌的心思。其实更多取决于你。”

“你敢这么跟孤说话?你就那么自信你一定走得了?”云旭抬起下巴,突然之间那个相父长相父短的少年便消失了,只剩下仅仅二十四岁便横扫半个大昭帝国的王。他沉声说道,“你在顥国八年,出将入相,统领百官,顥国乃至大昭的一切你都了如指掌——你以为孤能放你离去?”

云旭身后的亲兵沉默地握住了刀柄。为了全速赶路云旭没有带许多士卒,但他身后仍然跟着他的云中二十八骑,是大江以北最精锐的精锐。而北乡羽似乎并没有感受到威胁,只是点了点头,应道,“我早早听见了你们的蹄声,知道只有云中二十八骑而已,所以才会在这里等着见你。没有成建制的弓兵你留不下我。”

北乡羽一番话说得平淡如水,但云旭身后的云中二十八骑既不敢嗤笑也不敢愤慨,只能将刀剑握得更紧些。他们中许多人见过这位异族国相的身手,两三个动作就能使人震惊;但他们谁也没见过北乡羽放手全力一战,只能想象对方的深不可测,这时候便只会全神以待。唯独年轻气盛的云旭并没有警觉,反倒是勃然大怒。只一瞬间他背上的长弓便跃入手中,拉成满月,箭矢流星一般飞出,整个动作一气呵成,毫无停顿。但在松开弓弦的最后一刻云旭似乎突然惊醒一般,忙转了转手腕——于是长箭擦着北乡羽的耳朵飞过,悠悠落下几缕被斩断的乌发。

“相父!”云旭眼眶发红,“我,是我一时气糊涂了,但我并不是那个意思……相父方才为什么不避让?”

北乡羽竟然微微笑了起来,说,“如果你那一箭毫无犹豫地瞄准了,我不但会避让,还会反击;毕竟我也带着弓箭。大王,我不能留下,而你大约也不愿强行留下我的尸体。既然如此,让我们作为朋友话别,可好?”

云旭的沉默显得三两分绝望。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,他终于动了,一步一步走到北乡羽身前,竟径自跪下施了一记大礼。

“相父在此八年,顥国从数面临敌、青黄不接到如今兵多粮足雄踞中原,皆相父之功也!此等恩情无以言谢。无论将来如何,旭绝不会后悔,更不会怀疑相父用心,”云旭缓缓说道,“但若真有敌对之日,下次再见旭绝不会手下留情,还请容旭告罪。”

北乡羽扶他起身,低声道,“不用告罪。其实我们不是敌人,将来也不需要成为敌人,我希望这八年至少能让我们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从容相对。回去吧,大王。”

“就算相父一定要走,却也不能空手而去。”

云旭转身打了个手势,于是他身后的亲卫纷纷下马,在夜色笼罩的荒地上铺出一片金碧辉煌。北乡羽啼笑皆非地看着面前年轻的王,半晌说,“大王,我正往阴山前行,还有不知道多少个月的荒野等着我,并不能带走这些金银珠宝。需要的,可以留下的,我已经带在身上。”

云旭打量了他片刻,问道,“你带着的剑是先父赠与你的那柄?”

“是的,先王赐的宝剑已经用顺手了。”

“那么你的弓?总不会是军中规制?”

“是无疾为我做的弓,虽然,”北乡羽笑了笑,“他的制弓技术算不上精湛。”

“荀老相国去世前把他珍藏的泷尘子短刀送于你了,相父还带在身上么?”

见北乡羽又是点头,云旭便越发不满地续道,“芦令赠你的天钢护臂你也穿戴着了,身上那件斗篷是姑姑亲手纺织缝制的,还有许多年前舅舅送你的那一对角雕,只怕如今就在不远的地方过夜吧,但只要你呼唤便会赶来。而我送你的宝马,名刀名剑,还有多少金玉古玩,却都被你连同相印一并留在了相府里——你只是不曾留下一件孤的东西。”

听了这席孩子气的话语,北乡羽愈发哭笑不得,开口道,“大王……”

云旭却猛地一挥手,说,“也是我送你的东西华而不实,都是无用功,算了。”

“大王,”北乡羽唤了一声,然后来到一地琳琅满目之前。他捡起一个并不惹眼的巴掌大的紫檀木匣托在手中,“这是大王从相府中带过来的吧?我不会忘记,这是大王十九岁时送我的第一件礼物。”

彼时初封相的北乡羽带领精兵扫平碧州诸多军阀,逼退海盗,通往海边的道路终于打通。感激涕零的碧州除了运来顥国急需的粮食,还给顥王送上了贡品,献给王世子的便是五十颗碧州海边所产银色珍珠,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,蕴含星月光泽。就这些珍珠在中原大约能换得千亩良田。云旭见了这份礼物爱不释手,但第二天便把一整匣珍珠一颗不差地送到了北乡羽手中。北乡羽并不理解自己要一匣珍珠作何用处,也笑着对年轻的世子如是说了。

那时云旭便道,“即是相父领兵平定碧州,那碧州的贡品相父理应得一份,也是碧州百姓的心意。这些珍珠的颜色尤其衬相父的眼睛,拿来点缀冠帽服饰岂不美哉?”

“将这份礼物留在相府我也觉得惋惜,”北乡羽说。

云旭干笑了一声,摇头道,“当年你便说了,自己要一匣珍珠有什么用处,看来一直如此;这么多年你也未曾像我说的那样用些珍珠装饰了衣帽。”

“但当年大王所说也没有错,这的确是碧州百姓,还有你,的一番心意,正是它珍贵的地方,”北乡羽将木匣收入行囊,“我收下了,多谢大王好意。我不能保证一定会永远珍藏着它,毕竟前路难料,但我承诺一定尽我所能珍惜来自大王的第一份礼物。”

“没什么用处的东西相父倒也不比勉为其难带在身边,”云旭神色低落地说了一句。

于是北乡羽握住了他的手,用难得温柔的声音对他说道,“真心永远不会是没什么用处的东西。吾王哟,昭国顥地的云族之子,你的真心将会成为风雪中送上的炭火,在受礼之人危难时候带来最意想不到的臂助。告辞,珍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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阴山无尽的黑影中,一个孤独的猎人在两块巨石之间的缝隙中躲避夜晚的冷风。他的猎物,一个矮小精瘦似人非人的怪物,被绳子牢牢绑在另一块巨石边,正叽里咕噜着旁人听不懂的东西。猎人靠在石壁上,喝干了最后一口水,然后他打开行囊,仔细审视为数不多的随身物品。

他很清楚自己正面临断水的危机。

阴山极为干燥,寸草不少,偶尔有池塘溪流其中的水也浸染着这篇黑色大地的毒素,甚至连石头上的露水也不安全,大约也只有直接从空气中接到的雨水露水才勉强可以饮用,尽管便是这样的水也带着硫磺的味道。初入阴山时他备足了满满三个水囊,按照以往的经验这也够了,但他没要想到竟然在阴山中捉到了自己的猎物;如今不仅需要双倍的水,他的行进速度也被拖慢了许多,更糟糕的是,他居然无意中被猎物一口咬在手上,伤口几乎见骨——却又需要干净的水来清洗。

水囊已经彻底空了,而按照现在的进程,要走出阴山,找到他信得过的水源还需要两天半的时间。就算他能熬过这两天半,不代表他的猎物也能熬过去,更何况阴山凶险百出,稍有意外便会耽误更多时间。

猎人想无论如何他需要找到什么收集露水的办法;只可惜他是在半软禁的状态下离开的,实在没来得及准备所有可能需要的物品,尤其是露水网;如果有金属丝或者什么粗糙又不吸水的布匹就好了。

就是在这个时候猎人看见了他行囊中的紫檀木匣,微微一愣后忍不住轻叹一声。他拿出木匣缓缓打开,里面五十颗浑圆饱满的银色珍珠码得整整齐齐,在纯黑的夜里散发出仿佛乌云背后的群星一般的微弱光芒。猎人又是叹了一口气,正准备关上木匣的时候却顿了一顿;他看见珍珠下面有一种不同的光芒,似乎是金属织物。他忙惊喜地将珍珠拨开些,果然发现下面垫着铜丝织成的网,大约是为了让珍珠在匣内能定住,也为了衬托这种珍珠独有的银灰色泽。他抽出铜丝网,将木匣和珍珠放在一旁,翻来覆去的看这意外之喜。铜丝网极薄,在木匣里是叠了好几层,彻底展开几近两尺宽。虽说这铜丝网轻薄了一些,也编织得略紧密了些,但大约还是能收到露水的。

猎人将空水囊固定在岩石边,将铜丝网围成漏斗形状,接在水囊口上。

夜深了,猎人容许自己小睡两个小时稍做休息。他梦见头顶上方的岩壁上生出了一株壁虎檀,攀附在阴山带毒的土石上,本该是碧绿的叶子却和周围的天地一般漆黑,但叶子在风中摇动的沙沙响声又似乎在嘲笑这寸草不生的阴山。树顶有银色的珍珠在滚动闪烁,其中一颗落下,在他唇边化成了清甜的朝露。

猎人是被落在脸上的朝露唤醒的。在微弱的晨光下,他突然发现自己栖身之所上方十来尺的岩石上确实有一棵小树。大约是昨夜太暗了?他竟一直未曾发现。小树枝桠细瘦,却挂着郁郁葱葱的墨绿色叶子,树叶上滚动的露水仿佛色泽光润的珍珠。

猎人起身,来到自己的水囊边。他抽出湿润的铜丝网,给水囊拧上了盖子,然后小心翼翼地掂了掂——竟然已经几乎满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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